上海出租车调价之 集体“被”涨价

　　文 | 杨丽婧

　　继全国各大城市出租车新一轮涨价潮之后，上海出租车价格上调已在意料之中。

　　“大太阳底下，连续三辆车都是涨了价的红标！”家住宝山区美岸栖庭的王女士准备去杨浦区国定路的朋友家作客，面对为什么不坐公交这个问题，王女士掰开手指算了起来，“如果赶公交的话，很麻烦的，我要先走十多分钟去坐3号地铁，再转966路车，绕了一个大圈，至少花上40分钟。”相比坐公交，打的要方便许多。六分钟后，王女士终于看到一辆闪着诱人光彩的未涨价的蓝标车，她毫不犹豫地把车拦了下来，笑着说：“一来一回，儿子的酸奶钱就省出来了。”

　　这是自7月9日出租车开始涨价后，上海街上出现的景象。据了解，此次调价将于8月1日前全部完成，期间将出现新老价格并存的现象。许多人为了省钱，对红标的涨价车避之不及。两元钱，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，不是没有感觉的。

　　是涨价？还是涨价？

　　自从今年4月长春、北京开征了一元出租车燃油附加费，拉开了涨价的大幕后，起步价、单价、燃油附加费等或以“男子单打”，或以“男女混搭”的方式亮相人前。

　　南宁增加至两元，深圳甚至调高到三元，太原虽然取消了燃油附加费，但日间基本单价每公里1.1元调至1.6元，夜间由每公里1.3元调至1.8元。还有一些地方采用“曲线涨价”的方式，比如大连设立“时距并进”计价方式，当出租车车速低于12公里满5分钟后，收取每分钟0.3元的“等时费”。

　　很快，上海也跟上了涨价的步伐。6月13日，备受市民关注的出租车价格听证会在上海科技馆举行，听证会给出了两个涨价方案，方案一是起步价由现行的12元/3公里调整为13元/3公里，方案二是超起租里程每公里单价由现行的2.4元调整为2.7元。最终在听取了各方意见后，市政府决定于7月9日正式将起步价由现行的12元/3公里调整为13元/3公里，此外还首次增设燃油附加费。

　　从表面上看，涨价一事似乎有商有量，但仔细一想，老百姓完全处于“是涨价？还是涨价？”的被动状态。因为无论是方案A，还是方案B，都是“要涨价”。一位参加了听证会的记者抱怨，“各抒己见的‘听证会’如今俨然成了‘听涨会’，这样的会不开也罢。”

　　各地出租车为何纷纷涨价？上海市发改委相关负责人介绍，2006年5月，上海经过听证程序，实行运价与一定时期内使用的燃油(含燃气)平均价格水平挂钩和联动，原则上以一年为一个联动周期。也就是说，出租车的运价与我国燃油价有着直接的联系。

　　既然如此，要想看清运价的形势，就要从我国的油价开始分析。按照国家的规定，当国际市场原油连续22个工作日平均价格变化超过4%时，可相应调整国内成品油价格。也就是说，只有当布伦特、迪拜、辛塔三地的油价降幅达到-4%时，国内油价才能够松动。而据相关部门公布，目前三地原油变化率是-1.05%，并未达到我国燃油降价的标准。

　　而在凤凰网的调查中，77.3%的网民认为内地成品油价调整存在涨得快降得慢的问题。一位网友在留言中写道：不知道可不可以这样理解，国际油价从8块涨到8.32，涨幅4%，国内涨；国际油价从8.32跌到8块，跌幅3.8%，国内不跌；国际油价再从8块涨到8.32，涨幅4%，国内再涨；国际油价再从8.32跌到8块，跌幅3.8%，国内还不跌——仅仅是因为还差了那么0.2%。

　　复旦大学能源经济与战略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吴力波认为，面对本轮油价快速上涨，消费者和出租车行业都成了终端被动承担者。在出租车行业内，相比司机、乘客，出租车企业处于强势地位；在行业与行业之间，相比出租车企业，石化巨头又是强势企业。资源性产品的垄断才是这次涨价的祸根。

　　各有各的招

　　面对运价上涨，大部分老百姓无法像专家们一样讲出其中的门门道道，但是说到如何省钱，他们都有自己的应对之法。一位名为“幸福妈妈”的网友透露，只要对路熟悉，可以跟司机商量，上车不打表，直接开个价。“有些司机生意不好，会同意的。”该网友还举例称自己从浦东乘出租车至静安寺，一天早上他开价35元，司机同意了，结果当天道路较为拥堵，最终计价器显示46元。

　　有一些网友表示“既然有钱乘出租，为何还要在乎两元钱的涨幅。”但随即就有网友反击称，任何消费在消费者心中都有个度，当然能省则省。并且对于许多人来说，打出租是迫不得已。

　　比如家住莘庄的陈先生就是这样的情况，身为记者的陈先生由于工作原因经常出差，如果坐地铁去虹桥火车站，要转三趟地铁，10号、3号、1号，绕上一个大圈，总路程24公里以上，至少要花去1个小时。如果打的，只有18公里左右的路程，不堵车的话，最多花上25分钟就可到达火车站。所以如果碰到时间紧张的情况，就不得不打车了。“我前天刚去了一趟虹桥火车站，看准一辆蓝标车刚一招手，结果一辆红标车直接超了过来，朝我喊道‘一样啊，老价钿(老价钱)！’”8月1日之前，运价处在新老价格并存期间，许多人都和王女士、陈先生一样，看准蓝标的未涨价车才会“下手”。陈先生笑着说，“看来红车司机的生意不好做呀。”

　　2元费用到底应该由谁负担？乘客、出租车公司、还是政府？有专家认为，这取决于出租车行业的定位。上海财经大学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胡怡建十分认同这一观点，他认为，如果出租车是少数人出行所需、带有非必需品性质，就可采取市场化提价的做法；如果出租车是大众交通工具，则政府应减少税费、降低出租车公司负担，以消化油价上涨带来的压力。那么在当今社会，出租车到底属不属于大众交通工具？处于尴尬地位的出租车行业，在专家和政府部门给出定论之前，只能是仁者见仁、智者见智了。

　　出租车司机说

　　文 | 林淑华

　　上海的出租车起步价由原来的每3公里12元上调到13元，另加一元燃油附加费，相当于总共上调2元。这一号称“为司机减轻负担”的举动，令我们的司机舒展眉头了吗？我们来听听上海的司机们都是怎么说的。

　　陈师傅的无奈

　　陈师傅穿着一件白衬衫，神态自若，满面笑容，记者表明来意后，他爽快地接受了采访。记者拿最近新涨的两元起步费问他的看法，他冷静地分析，表面上收入是往上调的，但相应的补贴没有了，“我们不得利了。”

　　陈师傅每个月要上缴4600元份额钱。“4600讲起来是不高的，但我们还要交别的钱。”除了份额钱，陈师傅需要上交的钱，还有养老金、个调税30元/月、洗车费、远程刷卡机服务费40元/月等，算起来也有一百多。国家给出租车司机有补贴，起步价没涨之前，陈师傅每月的补贴将近800元，包括油价补贴和下调的份额钱。起步价上涨之后，补贴下降到每月300元。

　　陈师傅算了一笔账，一个月上15天班，份额钱每天306元，油费每天300多，加上其他杂乱的收费和生活开销，一天下来做不到900就白做了。“900就赚一点点，1000稍微好点。做不到1000，出来开个什么车？”他从早上7点开始一直开到晚上1点到2点收工回家，一天工作18到19个小时。

　　“不要说10年前，8年前我赚这点钱，现在也赚这点钱。”除了油价和物价上涨之外，堵车也让他很胸闷，“出租车赚钱，总归轮子是要动的，堵车停在那里，公里数不增加，就赚不了钱。”

　　上海开始进入三伏天，“这么热的天不能不开空调吧。”车子开空调耗油，增加开销，记者问他有没有高温费，陈师傅听后直摇头。

　　8年前的左师傅

　　1993年入行的出租车司机左师傅是个高个子。刚开始工作时，他每天至少赚200元，每月至少进账6000元。当时的份额钱跟现在差不多，起步费5公里14.4元，油价只要两块多，每月才80到90元。

　　但他做了两年不到就不做了，“钱是赚得比较多，但没时间休息，穿了新衣服也没人看。”左师傅当时是单班车，每天都要开，“就好像一直做不到头一样”。每晚回到家都1点多，“洗脚的时候都能打个盹。”左师傅这么快决定不开出租车，还有一个原因，是觉得开出租车是危险行业，“一脚油门，一脚牢门。”虽然当时也没有统计报表表明出租车的出事率很高，但上海人小心谨慎的性格，帮他做出了决定。

　　虽然早就不开出租车了，左师傅还是挺关心出租车上调起步费的事。明明是涨价，提高司机收入，为什么偏偏这么多司机不乐意。老道的左师傅用数字给我们解释了起来。

　　起步费增加2元，两班倒的司机，按平均每天拉30趟来算，每月工作15天，2元乘30乘15等于900元。如果每天拉20趟，是600元。如果每月800元补贴取消或大幅减少，司机每天至少要拉27趟，才能跟原来持平。出租车的趟数是不稳定的，一天只有20几趟也是常有的事。另外涨价还会导致生意变差。

　　据左师傅了解，崇明来的一批出租车司机，全家都在上海郊区租房子，一天从7点开到7点，开足24个小时，第二天再呼呼大睡，钱是赚得比较多的。“一天植物人、一天机器人。”这个行业，太辛苦了。

　　李师傅的牢骚

　　李师傅是锦江公司的出租车司机，他的性格比陈师傅激进，对公司、黑车、克隆出租车，都有满腹的牢骚。

　　“肯定很反对啊。”李师傅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评论起步价的事，“涨价了生意就少了，现在工资没涨，(人们)生活水平达不到，不是人人都打得起车。”李师傅说自从涨了，生意就变差了，以前有40趟，现在只有20到30趟。

　　油价涨了，国家有补贴，总算是好事，但李师傅表示“贴不足的”，油价涨得太快，无论是原来的1600元补贴(李师傅是单班，补贴翻倍)，还是现在的300元，都不足以弥补司机的损失。

　　出租车司机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，很多司机合同到期后，都改行当保安或进企业当司机。合同还没到期就走的也不在少数。更多的司机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留下来。李师傅就属于不得不留下来的人。

　　“指标降下来，公司管理人员缩水，黑车、克隆车都查了。”李师傅说只有这样出租车司机的日子才会好起来，涨不涨起步费倒是其次。“很多人都做不下去了。现在所有公司都缺人。”

　　有些人偷了出租车的计价器和刷卡器，装到自己车上，再把车换一层漆，刷成和出租车的外观一样，也上街拉客，这就是克隆出租车。“上海出租车有5万辆，克隆车起码有1万辆”。克隆出租车不用交份额钱，往往还可以讨价还价，很大地影响了正规出租车的生意。

　　公司人员紧缺，李师傅当单班每天开车，“请假很难的”。长期工作无法喘息，黑车、克隆车抢生意，钱越来越难赚，本来就易怒的李师傅，最近非常暴躁。

　　范师傅的无所谓

　　海博出租车公司的范师傅，圆脸，胖胖的，讲话有上海人典型的自信腔调，开出租车有七八个年头。范师傅做的是两班，每天能拉40趟左右，平均每个月下来有4000多收入，头脑灵活的他生意一直不错。

　　“涨价说是帮出租车司机减轻负担，要是油贴不减，那我们倒是很高兴的。”范师傅说到起步费口气很硬，一副不合作的神态。

　　对于自己的工作，范师傅最大的感受是影响健康。他说，有个出租车司机回家吃饭，喝了点酒，吃着吃着就趴在桌上死掉了，这样的事情简直太多了，“很多有高血压的，可能是脑血管暴了。”他指指自己理着平头的头说。

　　“每个出租车司机身体都有病”，我们采访过的几乎每个司机都会这么说。颈椎病、脊椎病、胃病、前列腺炎、高血压等，都是司机们的常见病，他们长期坐着，缺少运动，又熬夜，身体素质都不好。这份工作于他们而言是不容易的。调价与否，似乎不会对这个行业产生实质性的影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