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报新闻首席记者 张海振 记者 金立红 报道

　　工信部等部委明确规定，自2016年起，乘用车生产企业必须为电池、电机等核心关键部件提供至少8年或12万公里的质保。如今，随着首批新能源车动力电池“8年质保”到期，“换电潮”即将到来。“退役”后的动力电池都去了哪里？是否还有回收再利用的可能？近日，海报新闻记者走访济南、德州、菏泽等地，深入相关企业进行采访调查。

　　我国“退役”动力电池今年预计将达104万吨，5年后达350万吨

　　“电池一般用五六年后寿命衰减百分之三四十，面临更换或维修。”济南市小小鸟汽车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于秀峰说，他的公司目前有1000多台用于出租的新能源汽车，类似电池寿命缩减或出现鼓包情况的新能源汽车，车主如果去4S店，多数会被告知要整体换新电池。但如果车主去汽修厂只维修坏掉的那一组电池，一组花费1400元左右。然而，多数车主出于对技术质量和后期维保问题的担心，又回到了4S店。

　　于秀峰举了一个他遇到的案例，“某国产品牌新能源汽车新车售价一辆10万元左右，电池出质保期后若遇故障需整体换新电池，花费6万元-8万元。但是，该车在二手车市场的售价仅为4万元左右。”

技术人员在拆解新能源汽车电池

　　一方面“换电”贵，另一方面旧电池“退役”的回收价却又非常低。济南一家汽车维修企业负责人宋益东说，动力电池的回收价格受品牌、型号、模组容量以及市场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影响。以北汽新能源车EU5为例，电池容量不足50%的旧电池包在置换时仅折价5000元左右。

　　据中商产业研究院预测，2025年我国“退役”动力电池将达到104万吨，2030年将达到350万吨。除了“换电”贵，“退役”后的动力电池如何被回收处理，也备受舆论关注。

　　电池“退役”≠“退休”

　　“我们在全国设了139个回收网点，当前旧电池回收的主要来源仍是运营商，比如公交公司、出租车公司、网约车公司等。这类企业拥有的车辆数量多，使用频率高，更新换代也就更快。”在德州市庆云县，山东绿能环宇低碳科技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绿能环宇）总经理刘晓军说，从北汽、吉利、江淮等合作车企回收来的旧动力电池，大部分余能在90%左右，通过分选后可直接成为产品原材料。

技术人员对“退役”电池进行分容检测

　　刘晓军说，绿能环宇是山东省第一家动力电池梯次利用“白名单”企业。该企业将“退役”电池回收后首先按余能比例进行分选，分为95%以上、80%—95%、低于80%三类，其中前两类电池经改装后将被继续“梯次利用”，第三类电池则通过提取技术被“再生利用”。

　　在被“梯次利用”的“退役”电池中，余能95%以上电池的应用场景是给低速车“换电”，比如两轮车、三轮车、游览车、巡逻车及电动游览船等。比如，在山东、江苏、甘肃等20多个省市地区的“骑士之家”，该公司投放了大约6000块“梯次利用”电池，供外卖小哥们替换使用——每块电池续航100多公里，循环寿命在1500次以上。

　　余能在80%到95%之间的“退役”电池，技术人员首先会对其进行分容检测，把不同容量段的电池做匹配，再测它们之间的内阻差，把内阻差控制在0.5毫欧之内，提升电池的一致性。这类电池常被用于便携式移动储能、家庭备电储能、太阳能路灯等场景。

　　“9块并联的旧电池输出动力可达到22马力，能连续工作6个小时。”记者在现场看到，绿能环宇已通过“退役”电池的梯次利用，研发出“油改电”无人驾驶新能源拖拉机。该公司总工程师代建超说，尽管目前该技术由于研发成本高在农村还未得到广泛应用，但随着产量提升、成本降低，其推广前景值得期待。

绿能环宇通过“退役”电池的梯次利用，研发出“油改电”无人驾驶新能源拖拉机

　　变“废”为“金”

　　不管是经过“梯次利用”的电池，还是直接回收的废旧电池，最终，它们的余能都会降到80%以下，无法再发挥一块电池的作用。这时候，“再生利用”技术出场了。

　　在山东美多科技有限公司，这家两年前在菏泽鄄城成立的企业，能“接盘”经过“梯次利用”后淘汰的废旧电池，并形成了从回收到生产、销售一条龙的产业链条。

　　当一块完成了岗位使命的废旧电池来到美多科技，首先要面临的就是物理拆解。

　　该企业相关负责人王亚明告诉记者，目前常见的锂电池主要由正负极片、电解液以及外壳等材料组成。“电池拆解后，首先分选出铜、铝等材料直接卖给做铜冶炼、铝冶炼的企业。剩余的部分，我们主要获取其中的黑粉。”王亚明介绍，目前一般采取湿法冶炼等手段对黑粉进行处理，从中提取锰、锂、钴、镍等稀有金属。这部分产品被卖给专做电池正极材料的厂商，生产出的正极材料再销售给专做成品电池的企业，一场从废旧材料到新电池的“重生之旅”就完成了。

废旧电池的“再生利用”流程图

　　废旧电池属于有害垃圾，那拆解过程中如何防止污染？对于网友们的担心，王亚明给出了解释。“如果使用低温裂解有机物会产生有害气体，但现在的处理技术已经很成熟了，主要通过催化燃烧装置把有机物充分燃烧后变成碳灰，再经过活性炭吸附和碱喷淋工序，最终排放的尾气是达标的。在湿法冶金提取稀有金属时所产生的废水，需经过严格处理，待各项指标均达标后，再进行排放。”

　　数据显示，在山东，像美多科技这样专门处理废旧电池湿法冶金的企业数量仅有个位数。眼下王亚明最发愁的不是生产和销售，而是废旧电池的来源不足。

　　王亚明说，目前公司的回收渠道主要分三种，即电池厂、主机厂及社会端，其中来自社会端的回收量很小。这与记者调查发现的情况相符，大部分消费者对于废旧电池的回收渠道并不熟悉。对此，王亚明表示，公司计划今年在全国大范围铺设1000个废旧电池回收网点。

　　据预测，5年后，我国动力电池回收市场规模将超1000亿元。山东动力电池回收利用协会副秘书长杨阳说，电池回收的区域化发展是大势所趋。他建议，相关“梯次利用”企业、破碎拆解企业以及再生利用企业通过共建共享的方式，统筹布局回收网点和区域回收中心。回收网点回收的各类废旧动力电池，在区域回收中心经过分类检测后，交由产业链上对应的企业进行循环化利用。“上游有了电池，下游有了应用场景，中间才能利用‘退役’电池做出更多的产品”。